表弟阿琪在一個颱風過後的下午,跑到村前的大水溝抓魚,看到一隻小狗狗掉到水溝裡面,就把牠撿來我家....
這隻可愛的黑白花小母狗,就是陪我十幾年的小花.....(算算應該不只12年吧)
小花的特色就是左邊肚子正中間有一陀黑色的大斑點,所以小時候射橡皮筋都借用小花的那陀黑色鏢靶,
練習多了每回射橡皮筋比賽都可以射倒好多隻恐龍玩具回家.
常常騎著單車,把小花放在單車龍頭前面的籃子裡面帶牠出去兜風...
雖然那個時候我的腳還不夠長,根本坐不到單車的座位.......
發情的小花總會惹來一些公狗闖進我家,所以小花生了好多胎小狗.....
每次小花生小狗,我們都把小小花當作寶,取名字啦,分配啦,可是幾乎每次到了小狗斷奶,阿瑪就急著把小狗狗送出去....
有時候把小狗狗放到岡山中正堂廣場,有時候把小狗狗帶到高雄萬壽山人潮多的地方....每次都會在小狗狗的脖子上掛個大張紙條: 您好,我叫做xxx,我好可愛,請把我帶回家......而我們,都會偷偷躲在一邊看..直到狗狗被抱走...
中正堂隔壁是新生社,有個池塘,我們常常帶小花去抓魚抓蝌蚪,還會叫小花去游泳........
練笆蕾舞的時候,小花會在舞社門口等我.....
練民俗舞蹈的時候,小花會在舞社門口看著我.....
每天早上到新生社跟一堆媽媽跳晨舞的時候,小花會陪我一起去....
每年過年,小花就會失蹤一個星期....因為牠怕鞭炮聲....都躲在稻田裡面找不到牠....一星期之後瘦巴巴髒西西的回家....
每天寫功課,看電視,小花都會趴在我腳邊.....
我一直都不寂寞........
國小三年級
家裡已經有一隻小花了,但是我在外面看到可愛的狗狗沒人養,總會起惻隱之心回家要求再養一隻....每次都被打回票....傷心的把狗狗放回原處,希望有好心人能夠把牠撿回去養...
這一次終於忍不住...看到小黃拜託的眼神,看到他幾天沒吃東西消瘦的模樣.先用個箱子帶回家藏起來再說.....
爸爸大人剛好從軍營回家.廣東人愛吃狗肉....爸爸聽到有小狗的嗚咽, 開始瘋狂找小黃想殺狗.......
我當然哭著不肯把小黃交出來......
爸爸說,不把小黃交出來就殺小花, 要我兩隻狗狗選一隻.......我哭不停,哪有可能把小花送入虎口...只好把小黃交出來.....
爸爸叫我去村口的雜貨店買腩乳(豆腐乳的一種,只不過這種是紅色的,廣東人都用腩乳煮狗肉)...我邊哭著邊拎著錢到村口,買到腩乳之後不願意回家......
回到家,小黃已經被燙熱水拔毛......我整整哭了一個禮拜....
如果,當初我不把小黃帶回家,小黃就不會有這種下場........
我是兇手 .... 嗚嗚
直到我到台南上初中........國一就住校,一星期才回家一次,
這個時候我爸爸申請退伍,自己做自助餐生意.....
小花這次生小狗狗,全都送出去,只留下兩隻狗狗,一隻叫小白,另外一隻叫Lucky......
我叫我的同學(也住同村)過來看小狗......我同學打算收養小白,但是要先回家弄個狗窩..........
爸爸跟小白Lucky在家門口玩,我媽在幫我剪頭髮,學校規定頭髮最長只能到耳垂上1.5公分...
小花坐在我旁邊陪我剪頭髮......
然後爸爸抱著小白進家門....小白攤在地上,起不來....
爸爸說,小白被單車撞到.....
我懷疑是我爸爸騙人的......
我爸爸愛狗,但是他也吃狗肉....
從小黃事件開始我就恨他吃了我的小黃.......我還是恨他.......
小花叼起小白,讓小白坐正,小白又攤在地上.......又叼起,又攤.........
我看見小花眼框中閃著淚水......
爸爸說,小白沒救了,要讓牠安樂死....
捏著小白的鼻子,不給牠呼吸....
然後小白死了......我哭著打電話給我同學,叫他不用來了....
狗狗死掉了....
然後爸爸決定要把小白吃掉.........
處理小白的時候,小花一直坐在浴室門口看,
我坐在旁邊抱著小花掉眼淚......
然後爸爸把我叫過去.....小白的脊椎骨折,內出血.....我才相信爸爸沒有騙人,小白真的是被車子撞的.......
然後小白被冰在冰箱.........
一星期之後回岡山,小白還在冰箱........
再一個星期之後,小白還在冰箱.............
爸爸把我們三個小孩叫出去外面的田,我們一起把小白給埋了........
從此以後再也沒看過我爸爸吃狗肉.......
高一,我去美國交換學生的半年當中,搬離眷村,回到家,一切都很陌生........
只有小花還是陪著我...
小花老了.....Lucky正值壯年.......
不知道小花牠怎麼懷孕的,又生了一胎三隻小狗....
出生的小狗全部都夭折,才知道原來Lucky是狗爸爸........
阿瑪把死掉的小狗狗丟到垃圾桶....當天晚上小花開始不吃
隔天垃圾桶裡面沒有小狗.......小花把小狗狗吃掉了.....
媽媽說,小花以為把小狗狗吃掉,可以再把牠們生出來........
小花一星期不吃東西.....
高三,小花真的很老了,老到頭抬不起來,
老到我走路回家小花看不清楚瞇著眼睛對著我吼.....
我跟爸爸帶小花去看獸醫,小花耳朵嚴重蓄膿....
開過刀,牠好很多...........
爸爸還為了開刀費用碎碎唸
大一,阿瑪嫌小花蟲子多,爬滿整個院子牆壁,還爬進家裡,
用牛必逃洗澡洗了N次都沒有用.......所以阿瑪一直叫我爸爸把小花丟掉......
當時沒有蚤不到這樣好用的東西,除蚤項圈用了等於白用
爸爸趁我在台中唸書,把小花載到橋頭丟棄.......
一星期回家,發現小花不在...追問的結果是....
被丟了.....
星期日一大早,我忽然醒過來......從二樓房間衝至樓下大門口,
小花狼狽的在門口枯坐.....
牠花了一星期的時間走回岡山........
我破口大罵....
不許再丟我的狗......否則翻臉
回台中一個多月之後回岡山....小花再度被丟棄........
這次牠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還沒走回家.....
星期日一大早我跟我妹妹騎腳踏車去找狗......
妹妹在鎮上的巷子看到一群小孩,我們過去,看到小花被人用磚頭圍在一個小小空間裡面,
把小花放出來,小花馬上尿血........
我好心疼.....
阿瑪不許小花進門....
小花守在大門外....不管烈日狂風下雨,牠都忠心耿耿的守在大門口....
而我只能在門外陪牠一下午,抓些永遠抓不完的蝨子
我再度嚴重警告....再丟一次我就把小花帶到台中養.....
令人傷心的是,小花又被丟一次.....
我打算等牠回家,然後帶到台中給牠養老.......
但是這次我等了14年.........
小花還是沒有走回家.....
同時間Lucky失蹤.........
一隻忠心耿耿的狗狗幫人看了一輩子的家......結果居然是這樣..............
從此我不大回家.....
然後憎恨阿瑪的沒有良心, 厭惡老爸的忍得下心,難過媽媽的不敢吭聲
直到八十六年年底阿野生病發現是肺癌末期....生命只剩下短短的六個月
我才懂得家人跟狗狗一樣重要.....
(八十七年阿爺過世第一次感受失去至親的痛苦, 九十一年底阿瑪也隨著撒手人寰)
這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只是不說出來,一直耿耿於懷..
父親吃狗,奶奶丟狗...這都是在我出生到十幾歲發生的事情..現在我三十好幾
岡山鄉下眷村,那個時候沒有蚤不到,沒有預防針,沒有晶片,更沒有所謂的結紮...甚至吃狗肉在整個眷村內都是理所當然...
軍人家庭完全無法反抗.父親拿錢叫一個年僅八歲的我到村口買豆腐乳準備殺小黃..當時我該如何自處??除了哭,還是哭...還有故意慢吞吞的拖延回家的時間
到了我十八歲,甚至帶狗狗看醫生都還是一種奢侈...
如果牠們是現在活在我的世界...雁子發誓絕對不會虧待牠們...
當初小黃被吃,我8歲..小白被冰在冰箱,我12歲...小花被丟,我18歲
小白事件之後,家人再也不吃狗肉
小花被丟之後,我也極少回家
現在都改變了...我爸可能想通,開始愛狗...幾年前在外頭撿到狗狗,收養了牠..取名來福...帶出帶入的形影不離..直到來福躲在大卡車下,卡車倒車使牠成為輪下亡魂...老爸傷心之餘,沒再養狗
直到幾年前,我回岡山老家撿到一隻流浪馬爾濟斯,全身漁網黏死在腹部,拔也拔不掉..還染了數不清的狗虱...老爸自告奮勇收養了牠..還是取名來福....現在狗幸福,人快樂..
訝異老爸自己帶來福去看獸醫,掏私房錢給牠打預防針,買狗狗洗毛精...給狗狗吃驅蟲藥...買狗狗眼藥水..更令我訝異的是老爸居然肯買大瓶的蚤不到
老爸對自己一毛不拔的...肯為來福這樣花費...我若還不相信老爸早已金盆洗手...就真大不孝了
後記
再見了,我的小花寶貝
對不起
妳永遠都在我心裡
如果可以,我願意用盡餘生的力量,償還這還不完的虧欠